《设计》专访戴昆:能够自我革命是最值得骄傲的
近期,为献礼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70周年,《设计》杂志对包括戴组长在内的10名设计师进行了专访。专访就改革开放41年来各位设计师所见证的中国设计高速发展所取得的成就、经验及前景发展进行分享。
戴昆本科毕业于长安大学建筑学专业,后在北京建筑设计研究院四所师从马国馨院士,对住宅建筑设计人居环境有深刻理解。现任北京居其美业住宅技术开发有限公司执行总裁,负责设计产品策划、规划、建筑设计、室内设计及陈设等工作。先后主持设计的住宅及办公楼项目超过百万平方米。其作品参加中法文化年建筑交流展,赴法国展览。
戴昆始终觉得,对一个设计师来说,能够自我革命才是最值得骄傲的事情。访谈中他抛出了几个问题,“什么样的设计可以称之为一个设计?什么样的设计是一个合适的设计?设计要解决问题,但是设计难道只是解决问题吗?如果设计只是在不同范式之间的反复选取、调用和拼接,设计的进步性在什么地方?”戴昆自己的答案是,“当下设计师最需要的精神,是自我革命的精神,是否定自我,抛弃既往。我们要为自己的每一个设计负责,要为自己的每一个设计任务去做设计,去完成一个可以称之为设计的设计。”
《设计》杂志:2019年是新中国成立70周年,改革开放的第41年,在这几十年中,中国设计取得了长足的发展。请您从自己的专业角度出发,谈一谈给您留下深刻印象的几个时间节点和事件?
戴昆:我上大学的时候学的是建筑学专业,好像在上个世纪80年代,应该还没有室内设计这样一个专业。毕业以后在北京从事了十几年的建筑设计工作,首先的工作经历是在北京市建筑设计研究院,然后1999年又自己创业开设公司。我想,对于我们70后这一代人来说,1999年是一个非常重要的节点。度过了亚洲金融危机的中国开始蓬勃发展,迎来一波非常迅猛的、人类历史上少有的发展历程。感谢之前在北京市建筑设计院所经历的培训和取得的一定工作经验,作为一个设计师虽还不成熟,但是也可以在市场的大海里去摸爬滚打了。
大概在2005年前后,因为工作原因,我开始接触到室内设计专业。踏进这个领域其实是非常偶然的,可以说我是带着一种票友的心态进来的。但是那个时候给人印象很深的就是,在做项目的时候遇到的同业公司和竞争对手基本上都来自境外或中国的港台地区。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国内的设计师是处于劣势的。但是迅猛发展的市场给了我们大量的实践机会,甚至是试错的机会,因而国内的设计力量得以在三五年的时间内快速成长起来,成为了市场上的主力。
回顾历史,必须要感谢国家的发展,感谢这个伟大的、激情蓬勃的时代,给了我们这样拼搏的机会。就我自己而言,与我参加工作时候所做的计划相比,也许我这一生能够完成的设计是百倍于原来的计划的,对设计师来说,我们真的是身处一个最幸福的时代。
《设计》杂志:您是建筑师科班出身,如今专注于住宅室内设计领域,建筑的知识储备是否或多或少影响着您的室内设计风格?建筑和室内关系密切,建筑师是否天然就能成为优秀的室内设计师?从室内到产品,您又有怎样的心得体会?
戴昆:我大学在校期是从1988年~1993年,国内应该还很少有室内设计这个专业,所以室内设计在建筑类院校当中,更多的是作为建筑学专业的一门课存在。记得当时我院的霍维国教授著有《中国室内设计史》《室内设计原理》等多部著作与教材,算是让我们这些建筑系的学生对室内设计专业有一定的了解。
就知识体系来看,建筑学是一个比室内设计复杂得多的体系,所以建筑学专业的课程设置和知识结构也比通常的室内设计专业来得要复杂一些。可以说从上游专业往下游专业延伸,对于建筑师来说,具有一定的知识储备条件。在一些具体的知识点上,也许建筑师要比室内设计师的知识全面得多、深入得多。但是这并不是说一个建筑师就可以很轻松地胜任室内设计工作,成为一个优秀的室内设计师。
从我自己的从业经历来看,在建筑师生涯当中,聚焦的基本上是一些城市尺度的思考和思维。在建筑设计工作当中,因为建设周期漫长、责任巨大,所以具有全面的宏观思维模式是一个建筑师基本的素质。而建筑师的思考尺度大部分都在城市尺度、社区尺度这样的大的宏观尺度当中发生。对于一个室内设计师来说,他的工作要具体得多。实际上,从事室内设计工作以后,我发现这是一个更适合我的工作领域。在这个领域当中,设计师的设计跟人的生活和行为的关系更为密切,同样也需要设计师有更加敏锐细致的眼光去捕捉问题、解决问题。室内设计工作的周期相对较短,所以一个室内设计师,在同样的时间当中,可以完成的项目数量远远多于建筑师。对一个创作力旺盛的人来说,这是一件非常爽的事情。
作为一个从建筑设计领域转移到室内设计领域的设计师来说,对城市和建筑的理解,对于不同专业工种之间的技术层面的储备都是一定的优势。室内设计毕竟是一个在建筑设计完成之后的后续工种,所以,对建筑的理解力是一项很重要的能力。但是在当下各个行业不断细分、不断深度发展的情况下,室内设计师又需要具有自己独特的知识结构,比如说对新的材料、工艺做法,以及对灯光、色彩肌理、质感等的研究,在这些方面的深度和广度都是远超建筑师的。应该说,室内设计师的工作离人的生活更近,所以我们需要掌握更细微的设计和表达能力。
《设计》杂志:从业多年来,您的设计风格是否发生过转变?每一次转变的原因是什么?接下来您是否计划尝试新的方向?
戴昆:其实一个设计师的所谓设计风格,大部分都是社会或者是媒体、同行帮助总结出来的。对于任何一个设计师,无论是他的知识结构、审美,还是工作方法都不会停滞在一个点上。只要这个设计师还没有离开自己的工作,就一定是在不断学习发展进步当中。
如果一定要从比较显性的设计手法或者是作品完成的设计空间形象的角度来描述自己设计的变化阶段,我想我和我的团队大概每三年到五年就会完成一次比较大的转换。应该说,每隔几年再把不同时间段的设计放在一起,也许大家都很难相信是同一个团队的作品。至于设计师不断转换自己设计方式和思路的原因,我想主要是两个方面:
1.设计是一种商业服务活动,所以设计是受到整个行业市场和消费者层面的审美更新影响的。经济形势的发展变化、消费者年龄时代的更迭,都会带来人们消费习惯、审美习惯的变化。设计师只有敏锐地发现、主动地适应,才有可能让自己的设计在市场上经得住考验,否则很快会被市场淘汰。
每一次大的市场变化和审美变化、消费者更迭,对于设计师而言,都是一次巨大的挑战。我会开玩笑地说,每到这个时刻,“凡是过往,皆是包袱”,不能放下“包袱”主动更新,就只有被淘汰一条路。
2.设计师是一个需要不断学习、不断更新自我、不断提升自我思考能力的职业。设计是一个发现问题解决问题的过程,而所谓的发现问题,首先来自于对社会、对周边、对自身缺陷的发现和不断改进的追求。应该说,设计师的一个基本职业素养就是不断让自己具有更强的思维能力、更强的理论基础,让自己成为一个更好的人。随着自己知识内涵的不断扩大,自我否定的速度会越来越快,自我更新的能力也会变得越来越强,所以,任何一个设计师,永远都不会接受把自己固化在一种风格或者一种形象上。
我始终觉得对一个设计师来说,能够自我革命才是最值得骄傲的事情。
《设计》杂志:您从什么时候开始关注色彩在室内设计中的作用?您认为设计师可以通过什么途径提高自己的色彩敏感度和对颜色运用的把控能力。
戴昆:我自己关注色彩方面的学习主要是在从事了一段时间设计工作之后,感觉到作为一个建筑师,长期以来在色彩方面的学习比较少,缺少体系性的、完整的知识和研究。这表现在做室内设计的时候,经常无法让空间有更细腻的表达力。所以持续地自学了一段时间,不断地阅读各种不同类型的色彩书籍,做笔记,然后把每天看到的、学到的东西用到当下的设计当中去。
我一直觉得色彩很难学习,能力的提高主要靠练习。对于设计师来说,首先要掌握一定的色彩技术知识,了解色彩常用的一些设计的手法和运用,然后不断地在每天的工作当中尝试,用学习到的方法做设计、做练习。对色彩的体会和使用的细腻程度,与投入的思考和练习以及设计完成的工作量是直接相关的。对于我们理工科背景的人来说,在我们的经验里,能力就是来自于正确的方法和大量的练习,没有捷径。
《设计》杂志:色彩研究是如何确定每一年的色彩流行趋势的?
戴昆:这些年以来,在国内的消费市场上,越来越多的商家和设计师开始认识到色彩趋势研究并不是个玄学,而是有方法、有论据的成果。
简单地说,色彩趋势的研究、流行色的判断是一个复合型的综合工作。在这个工作当中,既有对当下经济形势、社会文化动态、消费者审美习惯追踪等理性客观的数据判断,也有偏向感性的发展性探讨,包括对人类社会发展的方向、新世代人群的人生观、哲学观等的探讨研究。如果说色彩流行趋势的研究是一种对于流行趋势的预判,我更愿意说这种研究实际上是对于消费者审美变化的一种追踪和演化路径的分析和研究。
具体到我们公司所做的类似研究,我们每一年都会追踪国际上不同色彩研究机构推出来的各种成果和分析报告,然后根据我们对国内市场消费者审美的了解,进行综合的交叉比对分析,最后做出适合国内家居市场的色彩分析内容。
没有什么人可以做到引领消费趋势。研究者所做的工作只是分析和预判消费趋势可能发展变化的动向。
《设计》杂志:什么样的项目会让您感到兴奋,激发您的创作激情?
戴昆:具有挑战性的项目。
对于一个设计师来说,只要是能够发挥自己能力的具有挑战性的项目,都是有欲望去做尝试的,特别是之前没有接触过或者很少接触的领域和范畴。遗憾的是,设计师经常是一个被动性的职业,业主委托你的时候都是有自己的考虑的,所以我们很难主动去选择设计项目。比如前些年,我们在上海北外滩设计的建投书局,后来成为了北外滩著名的一个文化地标。但是事实上,我们公司设计书店的机会也仅此一次。
《设计》杂志:请介绍一下您创办”创基金“的初心以及基金发展的现状。
戴昆:创基金最早由来自中国内地、香港和台湾的10位设计师发起成立。大家发起这个设计界第一只私募公益基金会的初心,就是想感谢社会和时代给我们的机会,同时也奉献我们自己的力量发动设计圈和相关产业界更多的人一起来做公益,来回馈社会。基金会成立几年以来,已经做了大量影响深远的工作,其中的一些项目也获得了国家级的公益慈善奖项。
应该说,在中国私募的公益慈善基金会还没有太多的经验,所以我们也是一边在学习一边在工作,去找寻更适合我们自身的、能够回馈社会的方式。比较可喜的是,每年稳步踏实的工作,让基金会具有了一定的资金实力,同时也持续开展着一些深入的工作,获得了社会的肯定。
《设计》杂志:您如何看待设计师个人标签这件事?您是否认同豪宅设计师的标签?
戴昆:标签都是别人贴在你身上的。作为一个设计师,当你在某一个方面做了更深入的研究和贡献,让大家熟知以后,很多媒体人或同行在介绍你的时候,就会给你一个简单直接的标签。很多年轻设计师也许会觉得获得一个标签是被认可的一个初级标志吧?但是那些标签描述的基本上都是你之前取得的所谓成绩,而人是不会停留在以前的。
“豪宅设计师”这样的标签就更是出于营销意图吧?住宅就是住宅,住宅是没有一个明确的界限的。或者说住宅的好与不好,是居住体验使用功能的好与不好,与豪不豪没有绝对的关系。设计师也是一样的,认为做的项目越贵、设计费收的越高的设计师就越好是一种误解。
《设计》杂志:室内设计专业的毕业生是否存在训练不足的问题?您接触的业界新人反映出室内设计教育领域存在怎样的问题?您有怎样的建议?
戴昆:作为用人单位,我们能够看到的是各个学校之间的教学机制设计和学生工作量规划差异是非常大的。有些学校的学生在大学期间工作量只是相当于其他学校的60%,这样的学生获得的基础训练和工作的效率都可想而知。
我个人认为,学生在学生时代应该尽量完成学生时代需要完成的那些训练,掌握基础知识,学校应该让学生保持足够的训练强度和工作量。一个应届毕业生应该具有相对比较完整的知识体系框架,在本科阶段是很难做到深入学习和研究的,但是给一个完整的知识体系框架,至少可以保证他在日后需要自我提升和学习的时候,有迹可循。
此外还有工作需要的工具软件的掌握,通过大工作量的训练让学生具有足够的熟练程度,这些都会帮助学生在进入工作单位以后快速进入状态。工作经验本身,就是要在工作中去不断学习总结的经验,不应该要求学生在学校期间就具备相关的能力。对于用人单位来说,我们也应该具有足够的耐心,让应届毕业生在工作中通过系统的再教育学习掌握工作技能,承担更多的工作。
《设计》杂志:中国文化越来越自信,中国元素在设计的各个领域都有很强的表现欲,具体呈现则良莠不齐。您曾说“(敦煌绝对是一个宝藏,)不要把传统的东西当作传统。”这句话如何解读?在您看来,怎样才算得上是对中国历史文化运用得当?
戴昆:文化应该是内在的、血脉当中的东西。在实际运用当中,大家会发现,我们的传统文化被更多地以具象节点枝节的形式,运用在各种表皮包装。甚至于很多时候,基本就是拼凑。
就我个人而言,我希望能够把我们的文化精神表现在我们设计的里层,而不是表层。同样我们也不应该把我们的一些文化传统宝藏简单地视同为一些具象的符号,比如说敦煌。敦煌的艺术研究可以从各个方向展开,但是不只是在具象的符号方面,同样从抽象的色彩、纹样构图等方面都值得研究,而这些研究的成果,可以体系化地去指导现代设计。
《设计》杂志:做一个好的室内设计师,应该具备哪些技能?如何继续学习?您对工作室招聘设计师提出了怎样的要求?
戴昆:在生产一线的设计师实际上是一个工作强度很大的职业。一方面是每天的工作量本身,另一方面,还要不断地观察学习和适应市场消费审美的变化。因为更贴近消费,室内设计行业对于市场消费形势的变化感知程度和敏感度是远远高于建筑行业的。作为一个室内设计师,要不断审视自己的作品,不断找出自己的不足,同时找出革命性的方法。
在不同工作阶段的室内设计师,学习的内容是有所不同的。首先是一边学习技能一边了解自我,然后练习使用技能,同时了解社会,最后是用自己的技能去帮助社会进步。
《设计》杂志:如果不考虑客观因素各种限制,您此刻最想设计的东西是什么?
戴昆:公租房和廉租房。
《设计》杂志:请提出一个您认为当下最值得业界讨论的话题并抛出您的观点。
戴昆:什么样的设计可以称之为一个设计?什么样的设计是一个合适的设计?设计要解决问题,但是设计难道只是解决问题吗?如果设计只是在不同范式之间的反复选取、调用和拼接,设计的进步性在什么地方?
当下设计师最需要的精神,是自我革命的精神,是否定自我,抛弃既往。我们要为自己的每一个设计负责,要为自己的每一个设计任务去做设计,去完成一个可以称之为设计的设计。
《设计》杂志:请您和《设计》的读者分享1-2个最近您正在关注或研究的理念/领域/问题。
戴昆:我自己最近关注的主要是装饰主义的题材手法与现代空间的结合运用。装饰是人类表达幸福欢乐的一个永恒主题,在历史上有太多的经典,太多的遗产。而作为一个当下的设计师,工业水平的发展让我们拥有了前人所不曾拥有的加工能力和表现能力。
就色彩领域来说,自文艺复兴以后到今天我们的工业水准,油漆涂料行业对色彩的细微辨析度、解析度的表达已经控制到了一个极高的水准,这些都是前人很难达到的,而当下的设计师如果不能在工作当中去表现更细微的色彩表情就是我们的遗憾。我们要不断地了解科技的进步,化学的进步所带来的对色彩表现力的突破,用当下的手段完成属于当下的设计。
在装饰词汇语言上,传统的装饰语汇并不完全符合当下现代人的节奏和审美,这中间一定有一个分析、解构和重组的过程,而这个过程是我一直以来的兴趣所在。我希望我们可以从历史中汲取力量,去表达当下人们对自己美好生活的赞美和欢欣。(《设计》杂志,采访:李杰 李叶,受访:戴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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